自留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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叛逆 下

周深相信,他并非睚眦必报的性子。


叛逆的人有抱负,亦会报复。这算一种态度,并不意味着个性斤斤计较。


相比之下,周深的叛逆好似儿戏。


他对事敏感,将心看穿,便较旁人意会更多,也更易受伤。


刘同不止一次地控诉,遭了欺负忍着,该叫你以德报怨、还是傻呢?


周深说,自己只不在意。


以他一贯的作风,不能同道即远离,流言蜚语多不听。受伤与否,永远不会影响自己追求音乐并享受舞台。


小哥会好欣慰夸他为人通透,眼界不凡。而年轻人听了,大约好无奈赐给他俩字:佛性。


这样佛的人,若有朝一日要找哪个家伙寻仇,那么不是过分地恨,便一定过分地爱。


李克勤呢,各占一半。


周深想,他必须好好地回击天王,不能让占过的便宜悄无声息地占过去。


他知道回击一个人需从弱点下手,苦思李克勤有什么弱点。


嗯,普通话不好,性子皮了一些,骨子里还黑。


周星星说,你可以黑吃黑,反正天王依着你。


周深脸青了青,酸溜溜地说,我哪里吃得下他。


往专业里讲,天王唱作俱佳,才情无限,数十年叱咤。自己出道几年?有何资历?算几根葱?


往生活上讲,天王运动奇才,体力与精力同年龄反比。凭他的小身板,撞过去早散架。


周深脸由青变红,声音压似蚊蝇。他不愿细聊散架的问题,单是简简单单的吻就让人缴械,其余可见一斑。


周星星沉默一会,说,你可以暗杀。


周深当即炸翻,几乎愤怒道,我才不!老师那么好的人,谁敢动老师,我先和他拼命!


周星星继续沉默,这回的时间比上一次久,久到周深已意识到自己上下句的矛盾。


最后,周星星用极郑重的语气说,那你自杀吧。


周深把他暴打出框。


于是,故事又回到起点:天王的弱点在哪里?


周深趴在床头,略出神盯着李克勤的背。对方苦练国语歌词,没在管身后几克制不住的眼,房内响声窸窣。


周深控制不了眼,手也濒临放弃。他想到平日老师对自己动手动脚,并并肩膀,扣扣膝骨。很多时候,自己不是没感觉,分明心尖痒得像造反,只某些隐秘的角落好无赖地要求更大胆,因而痛着甜蜜着忍受下来。


不反抗即是共犯,根本不值得同情。但周深把大半的锅丢给天王,毕竟天王欸,犯了错也难撼名声。


这种叛逆的想法带动手脚一起叛逆,周深撑起半身,出溜至老师近处,一手随意捣乱。


他拽了拽李克勤的运动衫摆,拇指轻拨拉索,然后沿摆底上爬,于单薄的襟前形成一条蜿蜒的径。他感受到李克勤在手隔衣布碰及小腹时身体僵了僵,却不影响嘴里念词。周深便偷笑,揪过白白的料子,继续移动。


现在手到了胸口。天王的身体旁的不敢碰,更不能碰,尤其是距心脏最近的位置。若一个人将这附近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另一人,任着摸摸索索,大约已陷入膏肓。


周深食指稍曲,有些无聊地往里戳了几下。对方雷打不动背词,反衬自己像讨没趣的空气。以前怎不知天王有这定力?老年人连基本反应都丢失掉吗?


他正想着,忽觉指间缠来什么。


李克勤捏住那只指,顺势覆起掌,略宽的掌心将他整个包了进去。周深试探地回抽,被人好镇定按去腿侧。


周深偷瞥老师的眼,半分不移另一手的歌谱,却能分神用指腹摩挲他掌背的皮肉。


温度很快变热了。


周深盯着交缠的两手,不知该欣喜还是自弃。喂,口口声声叛逆,身体却坦诚像个纯良仔。你敢说不开心?敢说不得意?敢说一点点不享受?


周深想,牵手是好的,但这样按来按去好似逗猫,便不好了。


他屡番挣脱无果,干脆整个人贴了过来,颚枕着对方肩膀。


手里动作顿停。


周深窃窃地笑,这样才对嘛。


他去看李克勤的侧脸,看那双隐忍而露骨的眼,挺立的鼻梁,与微微翕动的唇。


好完美。


周深晃了晃头。再盯下去,恐怕他一辈子也找不到老师的弱点。


周深又讲视线巡至天王的脖颈,轻易发现喉咙正小幅度地颤。


外行都知道唱歌时喉孔这般幅度地震极不易,歌手更会叹他控制之惊人。周深自然是歌手,倘若他与李克勤的关系只停留于同行,那么此刻便只在叹,兴许比旁人叹得真切。


然待跨过同行的界限,再纯的心思亦会闯进蝴蝶,翩然几扑棱,早是乱了。


周深动情时,大脑会屏蔽指令,肢体掌控自主权。他抬手的动作出自本能,触及颈窝出自本能,抚摸震动的软骨亦出自本能。


如果说哪里显得刻意,大约往后三两次按压使了坏心。


周深忽听李克勤说,手小心一点。


他遂多按几下。


李克勤第一次放开抓他的手,转去抓颈前的这只。


李克勤说,你要记得,喉咙系不能碰的。


周深憋着笑说,为什么?


李克勤扭头,眼里好疑惑。周深终于被他的样子打败,打嗝一样笑了笑。


李克勤不怎恼,颇耐心地说,歌手的喉咙要爱护,不然会被炒。你看我什么时候碰你遮里?


周深噎住,这倒是。


李克勤做事很有原则。他会吻眼睛,吻鼻尖,吻嘴巴及面庞的任意部分,却从不吻颈前的皮肉。若是情浓,兴许他会折磨自己颚窝的痣,捎带蹭过喉咙,余下时分绝不碰。


周深装作知错,小声说,天王的喉咙好金贵。


李克勤转回去,不经意说,我很便宜,你遮里才要上保险。


他吐了吐舌头,浑身像浸蜜罐。


而今天王握他另一手,若无其事背着谱,神情与盏茶前无异。周深却觉得,这个人在掩饰。


周深想,词都读错啦。


李克勤说,一森一似……


周深说,是一生一世。


李克勤说,一生一世。


周深说,是一森一似。


李克勤甩给他白眼,深吸一口气。那只抓周深的手紧了紧。


周深继续装好怕,示意继续。


李克勤念,一生一似一次一字……


周深说,一生一世,一次一次。


李克勤顿了顿,跟着念,一生一世、一次一次。


周深说,是一森一似一字一字!


李克勤大喊着扔掉歌词,周深笑倒在床。


他想,算是小小地扳回一局。


*


当然,玩闹归玩闹。弱点还是不见踪影。


到了后来,周深已然看不到希望,苦苦支撑只咽不下一口气。他没再细细找寻老师的弱点,开始致力于点火。


老话讲光脚不怕穿鞋,既然自己孑身只剩叛逆,不如拿着它祸害人。


虽然,这种祸害会翻车。


比如现在,周深便不知事情怎发展至此。


他坐在化妆间的桌角串习跨年曲目,李克勤靠着转椅,偶尔小声合音。房间只一把椅子,老师来时本想再搬一把,他直跳上化妆桌,免了这一档子。


起因是自己的清唱。仅清唱也罢,他却莫名翩然,两腿悬空不住地晃。周深不会承认许久不见李克勤的心情,也不会承认边晃腿边掩饰难为情——谁像他一样试过天王近距离的注视,只一次便知受不住。


李克勤第三遍说,还要债唱吗?


当然不用,五首曲熟到似他般会忘词的也倒背如流。


周深想,如果我不唱,大约会有很不好的事发生。


毕竟从今日李克勤看到他的一刻起,这股预感便愈强烈。


周深说,最后一遍。


他以为李克勤会和前两次一样,苦着脸继续摆弄那把转椅,未成想毫无动作。


李克勤试探地说,就一遍?


周深耐心哄他,对呀。


李克勤说,那你不要晃腿。


周深抬头看过去。天王的样子似很苦恼,眉毛也曲,眼角松松地耷拉。可周深善观察,因此没能忽视倾注的目光。


若真苦恼,怎那双眼贯有的隐忍又丢净,变成火一样的烫?


他心虚地说,干嘛不晃。


李克勤却讲,你这样看似好紧脏。


周深想,我会紧张怪谁啊!


李克勤又说,不要晃啦,我眼睛好晕。


天王撒起娇攻击力不是一星半点。节目里诸此请求总带些娱乐精神,私下则处处戳向他心口。倘若周星星坐在这里,多半早扔了傲气,听话像好猫。然若是周深,事情绝没那么简单。


忘了吗,周深好叛逆。


他知自己对上老师即性软,遂更要针锋相对,哪怕效果并不佳。


周深哼了哼,摆腿幅度愈发。


李克勤不再说话。


周深以为对方是气到没声。他会这样想,证明性子确不很硬。


性子硬的人怎猜不到大难临头?待听到椅轮斯斯的磨地声方醒悟,为时已晚。


周深感到膝盖骨被极熟稔的手段擒住,直冲小腿的酸麻较节目中分毫不减。


哇、哇,为老不尊,又捏他的腿!


周深像针扎一样去抓李克勤的手,未受制的腿可劲扑腾。李克勤转椅灵活,躲得更招人恨:因为不论怎躲,那只手都在他腿上扎根。


周深踢不到人,另一手加入阵营。


这回再躲便难了。任人行动敏捷,避过下面的腿,头顶立刻招呼。老人家很快挨了许多。


周深手脚齐上地喊,松开,快松开,好疼!


李克勤跟着也喊,只不过喊声夹着鹅叫。周深更要气:抓疼他还笑!!


许是气昏了头,他忘记眼前的家伙是自由身。纵使挨了打,那两条长腿却不是摆设,只需跳开自己便无法。


李克勤这样做了。


当两处膝盖均受一股不可控力摆布时,周深意识到他的腿分好开,眼里急速放大一具身形。


他甚至来不及闭上眼睛。


天王的气息紧贴面庞,配合极低沉的喘与笑,即刻于他一双眼下起雾。周深像生来失去声音,动也不动面对这一场突袭。


那把火未烧及身前人,倒是引火自焚。周深想,你的叛逆呢?你的傲气呢?


都烧没了。


李克勤轻声说,还练吗?


周深想,再练怕没命了。


他做出“不”的口型。


李克勤弯起眼说,呐,陪我练一练吧。


周深再不能说话。


所以,究竟为什么发展至现在这样?周深迷迷糊糊地想。


这个吻并不急切,是他一贯喜欢的节奏,但这个李克勤较往日判若两人。以往的克勤老师喜诱自己索吻,不仅是克制,还令他明白叛逆的心终有敌手。而此刻的人这样主动,主动得自己开始无所适从,连空想的余地也占尽。


周深当然听到裤链打下的声音,只是听到无用,他一没那个力气打掉伸进的手,二没那个心气多管闲事。


怎说呢,他更需要一把灭火器,否以浇灭由内而外爆开的烈意。可惜自己一身演出服不出几许已皱皱巴巴,相信再过不久,它大约便同自己齐齐化成枯尸。克勤老师是火上浇油的人,到时候抱着他且要沾炭灰。周深竟觉得这场面很好看。


但这份企盼伴随脑内一浪又一浪的刺激融成水,不是潺潺的溪流,而是溃堤的山洪,一举冲刷体内的火,凝成窒息的泥潭。浮木无法漂在上面,只有沿潭劈出的奇树能够救人。周深的需求遂变为树,而他正紧紧攀着一棵。


周深想借亲吻的间隙告诉李克勤,他们还要登台,演出服不许脏。内心深处一角却觉得,为什么不弄脏呢?


周深极没出息地想,老师更喜欢后者。


当真弄脏又是一码事。那个绵长的吻终于有豁口,只因某人红着眼咬上嘴,得到闷闷地吃痛声。周深脑子不转也知对方长衣摆底挂了痕迹,那股殆尽的火即吐着星重新点燃。


他随手自旁摸来什么,直接朝人背后砸。


正好是卷抽纸。


李克勤头一偏,吻落在脸颊。


周深活了过来,理智与叛逆回至原位。他继续拿好没威力的卷纸敲人,险些掉泪。


周深想,你敢这样出去,第二天立刻“天王风评被害”,上头条的!


真正的天王临危不乱,该怎亲仍怎亲,从脸颊亲上眼角,仿佛把泪一并吞掉。


周深说,听见没!


李克勤含含糊糊说,你来擦。


语气好镇定,手里亦不乱,还记得帮他拉回裤链。


可周深不需要这种贴心——裤链是要拉的,但不是这种拉法。


那时他被前所未有的勇气支配,目的只是给老人家好看。他不喜欢那张乱讲的嘴,今既然堵不住,不如让它短时间噤声。周深这样想,与其出于叛逆,更像小孩子斗气。


他看也不看,朝天王的喉咙一口咬下。


*


周深发现,叛逆不一定是好事。


至少从结果来看,那次跨年晚会成就两人演绎生涯的首轮滑铁卢,也是惊天动地。


某人嗓子哑,某人身体虚,似乎都不怎好。


唯一的好事:他知道了克勤老师的弱点,放出去能卖钱的。


那又如何?情况有得到改善吗?


经一番苦思,周深决定不要再讲话。


他想,叛逆否无所谓,活着比较重要。




一小点哈肯视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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